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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审爹

杜春分看过去, 床单下是被芯,光秃秃的的棉被芯。那被芯雪白雪白,不是前年买的被子就是去年冬买的。

因为不论铺还是盖, 三年以上的被子拆开, 里面的被芯不是泛黄就是发黑, 而且硬邦邦的。所以每当这时候就需要送到弹棉花的地方重新弹软弹蓬松。

杜春分摸摸很软, 结合颜色, 不可能是二次弹的被芯。

她猜去年前年, 而不是今年冬天置办的, 也是有依据的。

买布需要票, 自己攒票买布缝被子,就杜局的职位也得攒一段时间。

一个连炉子都封不好,连饭都懒得做的人,怎么可能攒票买布缝被子。这被子多半是他在百货商店买的人家缝好的。

如果是今年买的, 入冬没多久,又铺在身下,不可能这么快就脏了。肯定是去年或更早以前买的。被子脏了, 他把里和面拆掉洗了,没本事缝上去, 干脆直接铺被芯。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杜春分打开床对面的衣柜。

邵耀宗看过去,惊得张嘴,“这——”柜子有上下层, 上层是衣物, 下层全是光秃秃的被芯, 有的泛黄, 有的发黑, 有的跟床上铺的一样雪白雪白。

“怎么这么多被芯?”邵耀宗回过神来就忍不住问。

杜局进来,顺着女婿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不自在地干咳一声:“这些我还没来得及套。”

“套啥?”杜春分问:“买被罩直接套上?”

杜局很意外,他以为就他这么干,“你也是这么弄的?”

“你以为我是你?”杜春分拿出那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的里和面,“有这些直接缝上去不就行了?还用买被套?”

杜局:“用被套套上,被子脏了,被套拆掉洗一下就行了。不用被套年年都得拆被子缝被子。”

“你晚上和周末又不用加班,随便抽出半天来也够了吧?”

杜局张了张口,“我——我是男人,还是局长,哪能跟你们女人一样穿针引线。”

“你得了吧。”杜春分真不想拆穿他,“不会就不会。”随即都拿出来。

杜局忙问:“你干什么?”

邵耀宗:“爹,实话跟您说吧。我们今儿来不是来买东西,其实是来看看你。春分担心你一个人随便将就着过。”

杜局惊得不敢信地问杜春分:“真的?”

“这你别管。我有事问你。”

杜局立即说:“你问。”

邵耀宗莫名想笑。

杜局奇怪,很好笑吗?

当爹的跟个小学生似的,闺女成了老师,还不好笑吗。

然而这话邵耀宗没胆子说出来。

邵耀宗:“春分要问什么?”

杜春分指着床上的被子,“我刚才摸一下,底下很厚,是两床吧?”

“是啊。”杜局转向几个孙女,“还硬吗?”

杜春分不禁说:“硬个鬼。上面盖在身上的被子套着被罩,里面也是光秃秃的被芯吧?”

“不是。我早几天刚买的被子。”

邵耀宗离床最近,摸摸被子,“确实不是被芯。一条完整的被子。”

杜局忍不住说:“这事我还能骗你们。”

杜春分反问:“你骗我的事还少?”

杜局顿时不敢多嘴。

杜春分指着柜子里的被芯,“床上两条没里和面的,这里有五条。老杜,你说你离婚几年了?”

“五年。”杜局想也没想就说。

杜春分笑了:“五年你拆了七条被子?不算今年,你离婚不过四个冬天。一个冬天盖脏一条,那也顶多五条。一个冬天盖脏两条,应该十或者八条才对吧?”

杜局好笑:“哪能这么算。你不知道。早几年一个冬天是盖脏两条。后来我再去买被子,那售货员见我眼熟,问我怎么年年买被子。我说脏了不好洗。她建议我买被罩,我才知道罩上就不用拆开洗了。”

杜春分:“你以前没用过被罩?”

“怎么可能没用过。可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哪知道建国后还有。”

这点无法考证,杜春分暂且信他:“所以这些被子都是早几年拆的?”

杜局微微点头。

“那这个黑乎乎的也是?”杜春分指着柜子最底下的被子。

杜局看一眼就别过脸。

杜春分好笑:“不是你用这么脏的?你还不好意思看。”

“这是——这是我跟她结婚那年置办的。一直铺在身下。她年年都拆了重新缝。我以为都是好的。没想到拆出来这么脏。”

杜春分:“从六一年到现在十一年了,不脏才怪。柜子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我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杜局不禁急了。

杜春分道:“没有就好。你再去找根绳子,我把被子都弄出来晒晒。”

“不用,我暂时盖不着。”

邵耀宗忍不住说:“盖不着也得晒。爹,你这些被芯都是旧的,长时间不晒,就算不发霉,也有股难闻的味儿。”

“那我再找根绳子。”

杜春分给邵耀宗使个眼色,往床上看一下。

邵耀宗让四个闺女往里面睡。

杜春分先把被子拿出来,邵耀宗送去外面晾晒。随后杜春分把上层的衣物拿出来放床上,春天夏天和秋天的放回去,冬天的衣服和被子的面和里留着。

七条被子就有七个被面和七个里。摊开就是十四块床单那么大的布。

甜儿的精神好一点,看到那摞的很高的被面和里,不禁说:“爷爷可真笨。”

“他不是笨,他是懒。你想想他干嘛的?公安局长,比你爹还厉害,他想学咋可能学不会。”杜春分说着把那些东西放到椅子上,然后摊开他的棉衣,看看是没洗,还是跟被子一样,外面又罩一件。

啪嗒!

甜儿看过去,“娘,有东西掉了。”

“你爷爷的钱吧。”杜春分捡起来,是个四四方方的纸,摊开一看笑了。

小美好奇地问:“啥呀?”

“你爷爷的离婚证。”

四个小孩都精神了,她们还没见过离婚证呢。

甜儿离近一点,不禁说:“原来离婚证是两张啊。我以为跟你和爹的结婚证一样是一张呢。”

“你爷爷结了两次婚都离了,肯定是两张。”

几个孩子只知道一次婚姻,甜儿好奇地问:“啥时候又结的?”

杜春分拿起很旧的那张:“这个是民国时期的,跟你姥姥的离婚证。”看向相对较新的那个,“这个是后来的那个。六一年结的婚,六七年——”看清楚上面的日期,惊得使劲眨了眨眼睛,“六七年三月份?”

甜儿见状,问道:“不对吗?”

“不对。按他说的应该是六七月份才对。你们再躺会儿,我去问问。可能是我记错了。”

到院里杜春分想到她爹压根没说过具体时间,包括六七年离婚都是她猜的。

杜春分把离婚证揣兜里,问:“老杜,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杜局挑眉。

“别装。说话!”

杜局:“你想知道什么?你问。”

“又跟我打马虎眼是不是?”

杜局想一下:“那你说关于谁的。”

杜春分的心思动了一下,关于谁?是不是说不止关于那个女人的。

“我娘?”杜春分试探着问。

杜局有心理准备,脸色没变,眼珠转了一下。

杜春分一直盯着他,立即明白,关于她娘老杜也没说实话:“我娘不会已经死了吧?”

“没,没。”杜局下意识说。

杜春分:“那就是她其实不是跟‘西门庆’跑了,而是,而是军/统、中/统或者小鬼子的特务?”

杜局想笑:“你真能想。我敢跟她结婚,就算我不查,我的上线也会帮我查清楚。”

“那咋回事?”

邵耀宗想说,会不会他身份暴露,然后把她杀了。到嘴边想到人没死,不可能夫妻相杀,“爹,就别卖关子了。”

杜局叹气:“你姥姥姥爷是爱国人士。”

“你说过。”杜春分道。

杜局:“我没说的是他们爱的是常凯申作为领导人的国。”

杜春分很意外。

邵耀宗更是忍不住面向他老丈人。

杜局苦笑道:“他们很痛恨小鬼子,当时全国抗日情绪高涨,你姥爷也主张停止内战,我们都以为日后我的身份暴露,你姥姥姥爷也能接受。

“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女。我自以为是地认为你母亲和她的父母一样。所以得知你母亲一家也钟意我的时候,我没怎么犹豫就跟你母亲结婚了。”

“结果正好相反?”杜春分问。

杜局:“因为你姥姥姥爷太活跃,一些汉奸就经常找他们家麻烦,导致你母亲非常厌恶政治和战争。所以当她看出我真实身份之后,毫不犹豫地向我提出离婚,而且你归我。可好好的夫妻突然离婚,势必会引起外人揣测。”

“所以你就说她跟人跑了?”杜春分不禁问。

杜局心虚:“不全是。”

“你还有事瞒着我?”

杜局不答反问:“我这么说你娘,你不生气?”

“生你的气?”杜春分翻个白眼:“我还没那么好赖不分。你骗了她,又不是我骗她。她和她父母不要我,你要我,你爹娘把我养大,就因为你骗我说她跟人跑了,我就生你的气同情她?我成啥人了。”

杜局忙问:“你真这样想?”

邵耀宗笑道:“爹,我也是这样想的。你当时也是有苦衷。在我看来她不是讨厌政治战争。你以国军军官的身份娶她,她没意见。你多了一层身份,她就要跟你离婚,其实是怕你身份暴露连累她吧?”

杜局没想过这点,因为他前前妻确实向他透露过不喜欢政治,“这些都不重要。就现在的情况,这辈子可能都见不着了,再说这些没意义。小杜,真不生我气?”

“你在我这里早死了。我跟你一个死人生气,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