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芒很想反驳，他想说就他知道的，永夜教会可没做过什么好事。

而在那晚，更是屠杀了庄园内他所有的同学，明明他们都是还没有掌握超凡能力的普通人。

他想说永夜教会就是邪教，是会献祭平民达成私人目的的邪教。

可他说不出口，因为女人的手正放在他头顶。

“……看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沉默片刻后，莫娜再次开口，更是让克雷芒心中一紧。

“这没什么，年轻人总是自以为了解世界的真相，站在自己的视角去判断，去抨击，可实际上他们神都不懂，只因为看到的一角，一部分，就轻易的下定论。”

莫娜柔声笑道，“当然，也有见微知著的说法。。”

“那‘微’的一部分，是真的吗？”

克雷芒鼓起勇气开口道。

“永夜教会的确做过一些危害大众生命安全的事，就比如那天陆先生所说的，死亡笔记，如果那个叫克莱门汀的孩子成功了，就会献祭掉一座城池的百姓，对于我们做过的事，我从不反驳或狡辩，因为那只会显得你很低级。”

莫娜的手轻抚克雷芒的头顶，“我的小克雷芒，你要记住，身处上位，要做大事，坦诚是很重要的，我们不是帝国的政客，虚伪换来的只能是虚假, 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有其意义, 如果它是无意义的, 是负面的, 就要承认。”

克雷芒沉默片刻，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他也找不出反驳对方的话语, 因为莫娜确实是那么做的，在那日面对那个强大的黑衣男人时，她承认了迪菲亚市的错误, 直言那对永夜教会的“神圣目标”是无意义的。

但克雷芒也想说，你坦然的承认了罪过，又如何劝说别人加入呢？

见克雷芒不说话，莫娜就继续道：“这是我们真实的一面, 而错误无论大小或多少，那影子都会被光明所放大拉长，因为他们站在阳光下, 他们说什么都可以, 而过强的光，也能抹去一些阴影。”

“你是说晨拥教会并不干净？”

克雷芒开口道。

莫娜轻笑一声，“总觉得像是在背后说人坏话, 但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每年因为超凡者而死去的民众, 其实晨拥教会的责任要更大一些，可他们很会掩饰，没有人会怀疑西斯汀帝国的国教。”

她语气透着嘲讽, “晨拥女神，带领人类活过第二纪元终结的至高神，多么神圣的化身, 谁又敢去质疑祂呢，那可是帝国‘所有人’的信仰。”

“并不包括你们。”

克雷芒淡淡道。

“不……”

莫娜用温水在克雷芒头顶冲洗, 素手温柔的游动，“……是我们。”

“我失言了。”

克雷芒缓声道。

“好了，干干净净的，在你成年后, 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儿会爱上你。”

莫娜将克雷芒头顶的水分收敛, 自己与其侧身而过, 迈入浴池内, 那黑色的轻薄浴衣如莲花般在温泉内盛开。

她坐在温泉的台阶下，水漫过她的前胸，她今天没有用怪异的力量遮挡自己的脸颊，露出那柔美且高贵的素颜，依靠在池边，带着些许慵懒，抬头看向克雷芒，“能帮我捏捏肩吗？”

克雷芒点头，不着痕迹的将匕首插在浴裤腰间，跪坐在莫娜身后，伸出双手。

莫娜已经转过头去，似乎在享受温泉的宁静，没有看后方，完全不设防。

克雷芒左伸向莫娜的肩膀，动作很慢，心中坐着斗争，最终还是右手也一起伸了过去，放在女人看似怜弱的肩膀上，捏了起来。

“有些跑题了，你刚刚问我，是否很忙，答案是不忙，我们如今终究是阴影中的老鼠，能做的事情有限，自然没有很多事，但很快就要忙起来了。”

莫娜闭目感受着身后的力度，实际上以她的体质，克雷芒就像是没吃饭的按摩师。

“要和晨拥教会开战吗？”

克雷芒心中一动，他或许会找到机会。

莫娜摇了摇头，“所以说，我刚刚的话小克雷芒没有听进去哦。”

克雷芒不解，只是沉默。

“尽管晨拥教会想抹除我们，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减少一些对面有威胁性的强者，但本质上，我是不想晨拥教会消失的，因为它们维持着明面上的秩序，在纪元的终结前，他们的存在不可或缺，所以我们永远不会主动和晨拥教会全面开战。”

莫娜缓慢的说道，“但晨拥教会是无法带领人类走出这一纪元的，因为他们……”

说到这里，莫娜声音停顿了下来，又笑着摇了摇头。

克雷芒满心疑惑，尽管他认为眼前的女人说的全是鬼话，可他确实被勾起了好奇心，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些对克雷芒来说太早了，在你成年的那一天，我再告诉你，你现在什么也不用担心，只需要学习、享受青春，因为在你成年后，会发现世界变得繁忙起来，在等着你去拯救。”

莫娜笑着说道。

“教宗冕下难道不是希望我击杀晨拥教会的强者吗？”

克雷芒问道。

莫娜似乎有些疲累的抬手揉了揉眉心，“我们的敌人不是晨拥教会，我为什么要让小克雷芒去杀他们？”

她摆了摆手，跳过这个话题，“我刚刚说要忙起来，并不是因为晨拥教会，而是西斯汀帝国要和蒸汽与机械之国开战了。”

克雷芒看着这座浴场若有所思，永夜教会内部的一些建筑采用了蒸汽与机械之国的技术，在他之前看来是“神迹”，如今已经习惯了。

他知道永夜教会应该是和那个工业国度有着合作，不然不会有这么多新奇玩意儿。

“我们是要帮助蒸汽与机械之国，取得战争的胜利？”

克雷芒好奇道。

莫娜摇了摇头，说出了克雷芒怎么也想象不到的话，“不，我们要做的是阻止这场战争。”

“为什么？”

克雷芒双眼透着无尽的疑惑。

莫娜抬头，美眸上瞟，“因为战争会死很多人，恐惧、饥饿、疯狂等负面情绪，都是滋养怪异的土壤，而这两个国家一旦开战，根本无法收场，那些无尽的负面情绪聚集在一起，引出旧神降临，会提前迎来这一纪元的终结。”

她抬手摸了摸克雷芒的脸，“而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你需要时间。”

莫娜收回手，目光看向雾气氤氲的水池，“我的小克雷芒，难道你很希望战争的发生？”

克雷芒沉默一阵，他此时有些混乱，“……我会跟着教宗冕下的决定走，没有什么希望或不希望。”

莫娜低头看向水池中自己柔美的面颊，抬起湿润的手抚摸过自己的脸颊，“听你这么说，我很开心。”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莫娜似乎在克雷芒的按动下睡着了，呼吸变得轻柔而又平稳。

一段时间过后，克雷芒的右手抽离，伸向自己腰间的守护者之匕，当手在中途时，身前的女人忽然开口了，让克雷芒打了个激灵。

“小克雷芒……”

“我在。”

莫娜摆了摆手，“可以了，你应该很累了。”

克雷芒心中慌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莫娜看着水面，忽然叹了口气，“如果我早些年生个孩子，应该也如你一般大了。”

克雷芒侍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莫娜自水池内起身，莲足迈出池子，轻点脚尖比了下克雷芒的身高，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的笑道：“虽然作为一个女人不愿意承认，但我的确老了，就像彼得一样，我们都没有太多时间。”

她身上的浴衣被超凡的力量蒸干，挥手间出现一套得体的西装，直接套在了同样被蒸干的克雷芒身上。

克雷芒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衣物就被换去了。

莫娜轻点脚尖，帮克雷芒打好领带，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似乎很满意，“看起来精神多了，我们的圣子殿下。”

随后她手中又出现一对臂铠，“你只有一件守护者套装，所以我又为你取了一件，别担心，虽然你的姐姐有三件，但你要自信，相信自己永远是最优秀的。”

克雷芒呆呆的接过那对臂铠，他感觉十分沉重，因为他不知那其中又蕴含着多少人的血。

他的手颤抖着抚摸过这对银色的臂铠，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造型轻盈贴身，尽管现在看起来平凡，但隐隐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他还没有来得及研究这对臂铠，就又消失在了手中，是莫娜收了起来。

莫娜笑道，“因为你还没有成年，所以无法激活它，先收起来吧，匕首你可以带在身上，但穿着西装戴着这对臂铠也太违和了，我们接下来要出席重要场合。”

说罢，她转身走向圆拱门，示意克雷芒跟上，“今天对你来说很重要，我会带你见一下……永夜的真理。”

…………

华贵的暖黄色地毯上，一名身穿哥特式黑裙的萝莉少女正以极其标准的跪坐姿势坐在那，看起来十分乖巧。

一头长发扎成双马尾，挂在两边，随着她激动开口时而摇摆，“大佬！”

陆晨一进门，就看到卡卡在会客厅内，还是那熟悉的语气，极致的跪舔。

“什么时候到的？”

陆晨屏退宅邸内的佣人，用法力封锁了房间内的声音。

他是出行前让希尔菲修女帮忙调人的，没想到教会的效率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