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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回:繁街

说洛阳城繁华不是假话,陆冥之也渐渐理解了,这先皇给他最宠爱的儿子选的封地的用意了。

宋时便有朱敦儒所作《鹧鸪天》云:“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果真不假。

那洛阳城里楼阁林立,亭台比肩,楼上有雕花,台上垂茜幔。

街上的灯一盏一盏点了起来,如锦缎缀珠,点成一条凡世银河,闪耀地连天上那条也看不清了。

陆冥之策马走在街上,虽说身上发虚,但到底多年戎马,还是挺直了腰板缓慢走在街上。

少年人鲜衣怒马,纵马长街,也不知他多少年再没有过。

正走着,忽然楼上冲着他抛下一支花来,陆冥之毕竟是个练家子,见有东西朝他抛来,一把就被他接住了。

陆冥之一看手里是支花,抬头望去,楼上个姑娘朝他掩面而笑。

陆冥之不禁笑了一下,笑的是这洛阳城这么多年了,还有这“掷果盈车”的习俗呢。

话说美男子潘安车过洛阳,也是如此有姑娘朝他掷来香花瓜果。

陆冥之不知,他方才那一笑,的确惊为谪仙人,方才掷花的姑娘早就红了脸。

你看那郎君,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剑眉纤长凤目微挑,极长的眼线斜开来去,端的是个翩翩玉面郎。玉冠将一头乌发尽数束起,着一身绀青过肩云曳撒,勒着革带,登一双白泽纹皂靴,任凭怎样的美人,在他面前皆黯了几分颜色。

燕齐谐策马前来,对他附耳轻声道:“陆檀奴,你可还真够祸国殃民的了。”

檀奴便是那潘安的小字,这话显然就是在挪揄他了。

陆冥之瞪他一眼,道:“少说两句,别废唾沫,一会儿有你说话的时候。”

燕齐谐脸上带笑,又待嘲弄他,却也当空被花砸了头。

陆冥之这也凑在他耳边,面色凝重,轻声道:“你当心等你回去宁二找你麻烦。”

燕齐谐当即面色就变了,也不敢抬头,扯扯缰绳快走了几步。

陆冥之哈哈笑了几声,也策马朝他追去,却又不禁觉得胸口生疼,便也不再笑了。

鲜衣怒马,少年风流,好似他二人不过是洛阳城内的普通公子哥儿一般。

又走了一阵子,听后头车里的温桓道:“二位少年郎且驻一驻足罢,我们这就到了。”

旋即有人扶了温桓下车来,他被冷风一吹,不禁咳嗽了两声,后头下人一忙给他顺了顺气。

温桓摇头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待这口气喘顺当了,他才又开口,“这宜春院,属我洛阳教坊司,也算是我洛阳城中最繁华之处了,如今既然邀请了两位出来游玩,便不得不要带二位来着宜春院一观了。”

抬头仰望,那楼上雕花精致,串连起来,竟是一整幅画。

燕齐谐赞叹道:“好精湛的技法。”

陆冥之却起了疑,教坊司隶属礼部,供养些女乐,应当是设于南北两京才对,怎这洛阳还冒出一个教坊司来。

温桓超前伸了伸手,道:“二位请。”

陆冥之正考虑着教坊司的事儿,一脑门子官司就上了楼,全然没顾得上旁边是甚么。

只怕是先皇给自己最宠爱的这位广阳王给的东西怕是太多了,洛阳竟也建上了南北两京的体制,倘使一日忽然将这南京迁走了,迁出个西京来,那广阳王岂不是要和他那位皇兄分庭抗礼?

这皇家果真水浑。

陆冥之入了席,食之无味,广阳王也光顾着同二人觥筹交错,劝他两个喝酒吃菜。

台前女乐犹抱琵琶半遮面,风雅得很。

她口中唱道:

“相逢狭路间,道隘不容车。

不知何年少?夹毂问君家。

君家诚易知,易知复难忘;

黄金为君门,白玉为君堂。

堂上置樽酒,作使邯郸倡。

中庭生桂树,华灯何煌煌。

兄弟两三人,中子为侍郎;

五日一来归,道上自生光;

黄金络马头,观者盈道傍。

入门时左顾,但见双鸳鸯;

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

音声何噰噰,鹤鸣东西厢。

大妇织绮罗,中妇织流黄;

小妇无所为,挟瑟上高堂:

“丈人且安坐,调丝方未央”

是汉乐府的《相逢行》。

可这陆冥之实在是没心思风雅了,他将杯子朝桌上重重一磕。

“当”一声脆响,陆冥之将杯子举起来,看向温桓,朗声道:“广阳王殿下请我来此处,就是来胡闹的?半点儿正事也不言。当初颜冰鸿颜兄请我入洛阳时,那一双骈句说的好听啊,如今到了殿下这里,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