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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四十七章 各怀心思

当下两人重新见礼,这番见礼可就比刚才亲热多了,“有卢兄在此我可就轻松多了,还望我兄多多照拂”

卢绍宗闻言一笑,“都是自家人,能照拂的还说什么。只是你也明白愚兄这身份尴尬,若是有心无力你也莫怪!”

柳轻侯稍稍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嘿,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唐代的司马是个尴尬官,品秩不低,看着位置也很高,但其实是个有名无实的大摆设。

若按照职司分掌来说,司马应当是协助刺史管理本州兵马大权的,但哪个刺史愿意把这个权利交出去?久而久之,司马事实上就被架空成了闲职,空有品阶却无实权,最终沦为朝廷安置贬谪官员的好去处。

唐顺宗时柳宗元、刘禹锡等人追随王叔文意图谋夺太监兵权、改革兴唐,失败之后骨干八人皆被逐出中枢贬往地方荒州出任司马就是显例,由此还整出了个“八司马”事件;再如白居易的江州司马青衫湿亦是属于这种情况。

刚刚还喜,这下子可就喜不下去了,柳轻侯迟疑中还是问了问卢绍宗为何被贬。

卢绍宗闻问也没甚遮掩的说了。他原本是在长安皇城光禄寺任职,职掌郊祀、朝宴之膳食供设,不合后来与一长公主,也即李三儿同父异母的姐妹有了私情,被那长公主的驸马都尉给密告上去,最终就贬官来了扬州,成了这么个人憎鬼厌的司马。

听到这贬谪缘由,再看看卢绍宗满不在乎的神情,柳轻侯一颗心算是彻底凉了,这人看着已到中年,其实骨子里还是个有纨绔气的世家子弟。

这样的人一起吃喝玩乐逗闷子那是绝佳好伴,但办事儿还是算了吧,靠不了谱啊!

“卢兄连长公主的榻都敢上,真是……”

卢绍宗姿态娴雅的笑了,“若非冲着她公主的身份,某会缺女人?”

柳轻侯内心一阵瀑布汗,赶紧岔开话题,“卢兄此来是代表自己还是扬州州衙?”

卢绍宗闻言笑着指了指柳轻侯,“你也别拐弯抹角的问了,自你从长安动身离开,扬州就留意上了。方才你前脚进城,那城门官后脚就兵分两路,一路派人跟着你,一路到州衙报信。而我这品秩身份又是最适合干这个的,自然就来了”

卢绍宗说着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刚进嘴又“啐”的一声吐了出来,“要说朝廷驿站都是混账行子,就这茶汤如何入得嘴?状元郎你也不必问州衙对你的态度,这漫天下的州县对你们这些监察御史的套路都是一样的,不过敬而远之四字而已,扬州也不会例外。”

说到这儿,卢绍宗已站起身来,“走吧,州衙给你另安排了宿处,你去瞅瞅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好督促着让他们改,这可是使君和别驾一再交代的,怠慢不得”

柳轻侯并没有起身,“我就住这儿挺好”

卢绍宗闻言嘿嘿一笑,“你还是罢了吧。你这监察御史既然到了扬州,州衙还能让你住驿站?你现在若是不搬,后面就该别驾来请了,然后是刺史,再要是不成只怕蜀岗上的扬州大都督府长史都得惊动,那可是三品大员哪,他要真来了你搬还是不搬?”

柳轻侯无语,卢绍宗过来一步直接拉起他的手,“走吧,既然早晚要搬,那晚搬就不如早搬,免得大家到时候都尴尬”

“那我这些属员”

“使君及别驾的意思是都搬过去,那就都搬过去吧”

言至此处,卢绍宗略放低了音量,“你离开扬州之前,接待好你就是哥哥我如今最大的职司。只要你别闹出太大动静儿,其他人我松松眼也就是了”

两人四目对视,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照的眼神。难为卢绍宗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眨了眨眼睛,那样子差点把柳轻侯萌出一脸血。

新宿处安排在蜀岗上,是个面积不大但视野及风景都极好的小院子,里面的陈设说不上多奢华,但都极精洁。伺候的人也说不上多,却个个干净伶俐,看着赏心悦目的。

总之这处安排不显眼,不逾越柳轻侯的品秩身份,但住进来之后却能感觉到处处舒服适意,几乎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卢继宗陪柳轻侯转完,得意道:“此间是我亲自安排的,怎么样,还满意吧?”

这绝对是世家子弟专业级的表现,柳轻侯啥也没说,只高高的翘了个大拇哥,引得卢继宗哈哈大笑。

客栈中的行李及车太贤自然有人领来,当晚卢继宗在这新宿处安排了一场接风夜宴,扬州刺史、别驾以及州衙诸曹参军事尽数到齐,场面弄的是热热闹闹。

宴前扬州刺史、别驾相继发了言,表达了对柳轻侯一行的欢迎,并言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亦亲自过问过此事,只是今夜有事不能亲至,还望柳监察勿怪。

柳轻侯闻听此言忙起身连称不敢。朝廷在一些地方重镇设置有大都督府,在本朝大都督一般由皇子们遥领,譬如时下领有扬州大都督的就是皇十八子寿王李瑁,但他不可能真到职理事,所以大都督府的一切权力就掌握在长史手中。

这些个长史们论品秩不比政事堂相公们低,也都是潜在的政事堂候选人,或者是外放宰相的好安置处,以这等身份又岂会真的来亲身参与一个八品官的接风宴?那怕这个八品官是监察御史。

扬州刺史这么说不过是场面话好听罢了,信则是万万信不得的。不过对方这一说,他这儿一逊谢,官场礼仪规矩也就算到了,彼此心照,脸上也都好看。

两位扬州大佬说完,柳轻侯作为主宾免不得也要说几句。感谢完州衙后一切话语都是扣着监察御史的职责章程来,发言很平和,堪称中规中矩。

听完他的发言,座中州衙众人中不少都暗自松了口气,来之前他们还怕这个顶着国朝最年轻状元荣衔的新任监察御史太年轻气盛,太立功心切,那一折腾起来大家的日子可都不好过了,现在看看这份担心倒是能去个七八成。

这监察御史年轻是年轻,倒有些少年老成的气象,这就好!

开篇不错,接风宴的气氛一下子就起来了。酒过三巡,随着卢继宗一拍手,一队乐工并歌儿舞女们鱼贯而入,琵琶手鼓一响,《绿腰》舞一跳,气氛更是愈发的好了。

一曲经典软舞的《绿腰》到结束时,众舞伎众星拱月般捧出一个身材略显娇小,却眉眼精致如画,尤其是肤白如瓷的盛装女子,开口以糯糯之音唱起了“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这女子音色真是清丽到了极处,一首“相见时难”真让她唱的缠绵悱恻、动人心魄。加之座中众参军事们凑趣,一曲歌罢真真是彩声雷动,震于屋瓦。

“唱得好,看赏!”柳轻侯说出这五个字时,直将当日在寻芳阁中张说的那番做派尽力学了个十足十,闻他吩咐,自有长随车太贤赏下了十来枚黄金钱,又是博得众人“柳监察好豪气”的一片赞声。

盛装女子受赏之后并未离去,反敛身为礼言说早已仰慕状元郎高才,今夜终于一睹真容,幸何如之?特不揣冒昧愿请酒为状元郎上寿。

她这要求自然得到了满足,那杨州别驾顺势就说仰慕状元郎高才的又岂止此女一人?扬州士林谁不翘首期盼状元郎的到来?如今柳监察既然到了扬州,说不得要多开几场文会帮忙涵养涵养一州之文气。

别驾刚一说完,刺史立时抚掌而赞,“自今科以来朝廷取士有愈加看重策论之势,数月以来常听本地士子谈策论,无奈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正该借刘监察正本清源,依某看来这文会尽可以不论诗文,首以策论为重,若能有二三子借此受益高中,便是监察善莫大焉”

两边这一发话,参军事们顿时附和。

柳轻侯听出了他们的心思,这既是投己所好,又是想借机把自己黏在文会上无法分心,但他想了想后还是点头应下了。并言扬州风流荟萃很愿意学习一下,只是文会若只论策论未免太过于无趣,还是当与诗文并重才好。

看他答应的痛快,刺史与别驾一个对视之间皆抚须而笑。读书人或许有不爱财、不好色的,但还真没有不好名的,且越是年少对此看的就越重,在这上面发力果然建功。

就让他在文会上尽展风流名震江南吧,这样于大家都好,各得其所嘛。

柳轻侯这么从善如流,接风宴的气氛就更不用说了,那些个本还有些拘谨的参军事们至此也就放开了。其中一人径直向卢继宗道:“既邀了玉娘,何以不见五娘子?”

参军事问完扭头向柳轻侯笑道:“状元郎有所不知,这五娘子乃是两载以前从长安孤身而来的伎家,容貌技艺皆是一流,最难得的是她那一手琵琶简直美妙绝伦,状元郎不可不听”

此时卢继宗早已向一个仆役做了吩咐,那仆役去后不久,便见一个长身女子怀抱琵琶盛装而入,柳轻侯看到她,她看到主宾位上的柳轻侯后,两人俱都一怔。

原来这个被赞为琵琶技艺无双的伎家竟是当日一人一婢飘然离京的萧五娘子。

柳轻侯一怔之后随即反应过来,在扬州看到她还真不应该感到意外。以她的情况天下间除了洛阳外哪里还有比扬州更合适的落脚处,而洛阳毕竟离长安太近了些。

至于以她的色艺在扬州声名鹊起也并不意外,所以能参加今夜的宴会。

他二人皆是此时的焦点,两人对视齐齐一怔的情形众人都看在眼中,那参军事顿时笑道:“怎么,莫非状元郎认识五娘子?”

柳轻侯闻言看着萧五娘子笑了笑,“平康坊栖凤阁萧五娘子琵琶无双,一曲《十面埋伏》更是不知倾倒了多少方家。当年她突然离京不知所踪亦引得无数人为之扼腕,不成想今日竟在扬州重睹芳颜,实是幸甚!”

话说完,柳轻侯甚至还起身向五娘子行了半礼,“五娘子,别来无恙否!”

萧五娘子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去,继而脸面生光。自她孤身闯荡扬州以来虽凭借绝佳色艺搏了个声名鹊起,但一直觊觎的花魁之位却被玉娘死死压住。她知道这其中原因不过是欺她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