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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3章 他的兵,到底是往哪里调?

我的喉咙微微的梗了一下,说道:“你累不累?”

他愣了一下,刚刚脸上虽然苍白,却还称得上冷静坚毅,但我那句话一问出来,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往下沉了一下,顿时疲态毕露。

禅房里面还是一阵吵嚷,我往里面看了一眼,能看到窗户上映出的那些不断晃动的人影,更显得此刻的局势纷繁复杂,我想了想,回头对他说道:“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他点点头,便跟着我往外走去。

那些门口的护卫虽然奇怪我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还是带着他们两出来的,但也没有多嘴问什么,走到外面之后,萧玉声便自行离开了,我带着他往前走了一阵子,一直走到他的房门口,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只看见桌上那盏烛台已经只剩下了一滩蜡油。

我说道:“你去那边坐着。”

他自己乖乖的走过去坐到床边,我点燃了另一只蜡烛,微弱的火光摇曳着照亮了半个屋子,一回头,就看到他的脸色,在烛光下苍白得几乎透明,眼睛下面更堆积着深深的疲惫。

我举着烛台走过去,柔声说道:“要不要睡了,你吃过晚饭吗?”

他低着头沉默了许久,然后才抬起头来,问我:“妙言呢?”

“在那边房里。”

“你不用陪她?”

“她睡了。我想陪陪你。”

“……”他没有说话,而是睁大眼睛看着我,没多少血色的唇瓣微微的抿在一起,更显得他的消瘦和憔悴,我觉得他好像想要说什么,但那目光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轻轻的说道:“我没事。”

“轻寒……”

他笑了一下,苍白的嘴唇微微抿成一条线,然后说道:“我真的没事。你,你不要在我这里耽搁得太晚,妙言肯定不想看到我们两这样。”

听到他这句话,我的眉心微微一蹙。

而他似乎也看出了,打了个哈欠,道:“我有点困了,睡了。”

“妙言,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

“轻盈,”他打断了我的话,很疲倦,也很温柔的笑了一下:“我真的累了。”

“……”

我看了他一会儿,心里好像潮涌一样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烛光照着他苍白的脸庞,没有血色的唇,还有眼睛下面的大片阴霾之处,我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只轻叹了口气,说道:“那你睡吧。”

他自己乖乖的脱了外衣躺了下去,我帮他把被子掖了掖,然后放下了帷幔,他躺在那里,又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你快回去吧。”

“嗯。”

我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夜,比之前更加安静了一些。

前面的和尚们已经上完了晚课,能听到他们整齐划一的步伐慢慢的走回到自己的禅房里歇息,之后,便是一片万籁俱寂。

这个时候,我也有些疲倦了,但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安静的站在他的门口,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很低,很沉的叹息声。

我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慢慢的走出去。

不过,我并没有如他所说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而是走出了这个院落,沿着刚刚进来的那条小路往外走,路上还看到几个守夜的和尚,大概刚刚去跟他们交涉的官员也打过招呼,他们并没有对我多加阻拦,只是很客气的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又走开去了。

我慢慢的走到前面的佛堂里。

两边的蜡烛已经快要燃烧尽了,反而散发出更加强烈的光芒,照得整个佛堂如同白昼,我跪倒蒲团上,双手合十,轻声的祈祷。

这时,旁边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你也求佛?”

回头一看,是裴元灏。

我以为他还在跟那几个官员,还有武将谈事,没想到他也到了这里,看来轻寒一走,他们也就没有再议下去。

我站起身来,轻轻的说道:“拜见陛下。”

他抬头看着佛像:“你求什么?”

“在乱世里,只能求平安了。”

“为谁求?”

“……”

他等了许久,没有等到我的回答,便转过头来看着我,嘴角浮着一点淡淡的笑意:“刚刚你在外面都听到了?”

我当然知道这件事瞒不过他,守门的护卫肯定会把我来过的事告诉他的。

我轻声说道:“还望陛下恕罪。”

“朕准许你进入那个禅院,所说的话就不怕让你听见。”

“……”

“想必,他的话,你也都听见了?”

我想了想,说道:“我只听见,轻寒他建议陛下改道西河。”

他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你有何看法?”

我低着头,说道:“山川地貌,我虽熟悉,但陛下的行程,将帅的调派,不是我所擅长的。”

他说道:“那你就说你熟悉的吧。”

“……”

看来,他是真的要我说我的看法。

我咬着下唇想了许久,终究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取道西河,不利于眼下的行程。”

他没说话,只是单薄的唇角微微的勾起一点。

我又立刻说道:“但我想,轻寒的建议,应该有他的理由。”

“他当然有他自己的理由。”

“不知是——”

裴元灏的话语中带着一点冷意,说道:“他的意思是,井陉关此次大捷,是仗着京城那边的追兵并无作战的准备,加上晋侯派兵增员,才能取胜;但接下来,京城那边必定会加派人马,井陉关破,不过数日。”

我说道:“有理。他在拿下井陉关之后,就曾跟我说过这个想法。”

裴元灏又接着说道:“到时候,追兵很快就会进入山西,虽然朕的行踪一直没有外泄,但难免会有些风声传到追兵的耳朵里,他们一定会立刻开始追赶。”

“……”

“他认为,我们的队伍太大,太过招摇,走大路虽然好走,但其实速度并不能太快;而追兵中,可能骑兵为主,他们的速度很快,若是走大路,他们会在数日之内追赶上来。”

“……”

“如果取道西河,山路难行,对骑兵而言,他们在速度上的优势就很难施展。”

“……”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也有理。”

裴元灏慢慢的看向我:“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我又想了想,然后说道:“陛下如果以相信他的角度来看,这个理由是够充分的;但如果以怀疑他的角度来看,这个理由就大有问题。”

他轻笑了一声:“所以你认为,他的建议是否得用,实际上在于我是如何看他的。”

“……”

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看着他,问道:“那,陛下没有用他的这个建议,原因是什么呢?”

他说道:“山路难行,骑兵速度上的优势很难施展,但,他们毕竟还在追。”

“……”

“这个建议,不过是看一时之利罢了。”

“一时之利也是有利的,”我说道:“陛下应该还有其他的理由吧。”

他看了我一眼,这一回,眼神中透出了一点柔和来,道:“还是你明白朕的心意。”

我的眉间一蹙,转过头去,只做没听到这句话。

而他也并没有再将这句话说下去,而是慢慢说道:“取道平阳,几天之后,我们就可以到达临汾。”

“临汾?”

我愣了一下,立刻像是明白过来什么。

“陛下在那里还有兵?”

他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角。

原来是这样。

取道西河和取道平阳,一个对追兵不利,一个对自己有利。

两厢衡量之下,他选择了后者。

这对他来说,算是一个比较稳妥的选择,而我想了想,还是说道:“轻寒他对陛下的事也是有自己的考虑,只是衡量的方法不同。陛下应该体谅他——”

“是方法不同而已吗?”

“……”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中的温和又慢慢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寒霜一般的冷意:“别忘了,他还想往朕身边调兵。”

“……”

“他的兵,到底是往哪里调,你真的知道吗?”

“……”

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僵在了那里。

裴元灏看了我一会儿,也没有再说什么,慢慢的转身离开,而我一个人站在佛堂当中,身后那数排蜡烛终于像是耗尽了最后的心力,慢慢的覆灭下去。

整个佛堂陷入了一片漆黑当中。

而我的脑海里,还回响着裴元灏刚刚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兵,到底是往哪里调,你真的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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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一天大家都累得很,但第二天一大早,还是很早就都起了。

我抱着睡得迷迷糊糊不肯起床妙言给她穿好衣服,勉强喂了一碗粥下去,便跟着大家一起往外走去,天终于放晴了,但地上的泥泞还没有干透,我带着她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回头看时,我们后面的那辆马车帘子早就放下,看来他比我们都更早出来。

妙言窝在车厢里:“娘,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我说着,放下帘子,也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