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之体, 使得季朗外在的形象会给人一种阴沉狠厉的感觉，无论是对于普通人还是玄门中人，或者是鬼物。而越是看的清楚的人, 对于季朗的忌惮和恐惧就会越甚, 相对来说，普通人因为看不见受到的影响反而是最小的。

但尽管如此，季朗依旧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巫渺渺也知道这点，所以每次约会, 她都尽量去人少的地方，或者逛个一会儿就会回家。就比如去商场, 如果季朗陪着她去商场了，那么买完东西，巫渺渺就不会再要求去其他地方，两人最多再找个有包厢的饭店吃饭, 便会直接回去。

今天，巫渺渺也是这么打算的，她在商场挑好了给季朗换洗的睡衣，正准备结账回去的时候，却见一旁的导购小姐姐无比自然的拿着账单走到了季朗身边。

“先生，一共一千八百六十五。”

季朗轻笑了一声, 指了指巫渺渺：“她付钱。”

导购小姐姐先是一愣，然后便露出了打趣的笑容：“先生这是上交工资卡了啊。”

说完, 导购小姐姐又朝巫渺渺走去, 出示了账单和二维码，同样打趣道：“您家先生说了，你们家您管钱, 一共一千八百六十五。”

巫渺渺付了钱，季朗拎过购物袋，两人往外走去。

“还想去哪？”季朗随口问道。

巫渺渺想了想，说道：“刚才广播里说，负一层有美食小集市，说是有各种零食卖，我们去看看？”

“好。”季朗应下，两人乘坐电梯，往负一层走去。

今天是周末，商场里人很多，商场一楼的中庭甚至还布置了一个巨大的儿童游乐场，许多家长带着小孩在里面玩，电梯旁边也不时有拿着气球的小朋友跑来跑去，热闹异常。

“砰”的一声，一股冲力猛的撞击在季朗的腿上，不重，但很突兀。季朗诧异的低下头，就见一个大概四五岁，长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一脸懵逼的坐在地上。

季朗盯着那小男孩看了片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但这小男孩很明显是自己撞倒的，放下不管又不大好。就在他局促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时候，一旁的巫渺渺连忙蹲下身，把摔了一个屁蹲的小男孩扶了起来。

“小朋友，你没事吧。”巫渺渺问道。

“我没事。”小男孩摇了摇头，抬头又看了一眼季朗。

季朗低着头，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没有说话，就在巫渺渺想问问小朋友父母在哪里的时候，却见小男孩忽然微微躬身，非常有礼貌的朝季朗道起歉来：“大哥哥对不起，是欢欢不对，欢欢不应该在人多的地方乱跑，撞到了大哥哥。”

巫渺渺一怔。

季朗也是一怔，他忽然间觉得小孩也不那么讨厌了：“没事。”

季朗的声音依旧清冷，但语气却是少见的柔和。这时候小男孩的父母发现小男孩似乎闯祸了，两人连忙走了过来，问他们是怎么回事，在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两人也朝季朗说了声抱歉，这才带着自家孩子离开。

“走吧。”一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季朗的心情，他拉着巫渺渺的手，继续往另一边向下走的电梯走去，来到了负一层。

负一层因为有美食活动的缘故，人比一楼还要多，季朗有些不适应的皱了皱眉，但依旧紧紧的握着巫渺渺的手，仿佛怕被人流冲散了一样，慢慢的走过每一个摊位。

“相公，这个牛轧糖好吃，我想多买一点，拿去宿舍给小怜她们吃。”

“好。”季朗拿过袋子让老板装了满满一袋，然后自觉付钱。

“相公，这个蛋糕也好吃。”

“好。”装蛋糕，付钱。

“相公，这个小鱼干好好吃啊，我终于知道灵猫是怎么变胖的了。”

季朗笑了笑，称重，付钱。

……

两人就这样从摊子这头逛到那头，又从那头逛了回来，等拎着一大堆购物袋回到车上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

“回家前去一趟超市吧，今天晚上我们自己做饭吃。”刚才在逛美食摊位的时候，巫渺渺试吃了各种零食小吃，吃到后来明显有些腻味了。注意到这点，季朗便打消了外出吃饭的打算，决定自己回家做几个清淡的菜。

“好呀，好呀。”巫渺渺自然没有意见，她这会儿也不想去外面吃那些重油重盐的食物。

“你刚才吃的有点多，晚饭我们就晚点吃。”

“嗯。”

季朗笑了笑，发动车子缓缓往家而去。一路上，季朗在认真的开车，而巫渺渺则认真的看着季朗。她没有刷手机看网页，没有和同学聊天，就那么斜靠在副驾驶的位置，目光灼灼的盯着季朗看。

季朗被盯的受不了了，笑着斜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其实之前在商场的时候，季朗就发现了巫渺渺的异常，她在逛街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悄悄的看他一眼。那种看不是单纯的看，而是一种观察。不过那时候巫渺渺看他的频率不高，再加上人多，他也就没问。

“没有。”巫渺渺摇了摇头。

季朗不信：“你要是没话说，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因为……我发现我家相公好像更好看了，这让我很是忧心啊。”巫渺渺故作忧愁道。

季朗莞尔：“你忧心什么？”

“以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相公你好看，但是现在好像大家都知道了，以后会不会有人来跟我抢你啊。”巫渺渺说出了心中的忧愁。

季朗顿时哭笑不得：“你放心吧，这世上除了你，没人想接近我，更不会同你抢的。”

这世上大约也只有你把我当宝了吧。

“相公，你不会没发现吧。”巫渺渺忽然道。

“什么？”

“今天那个小男孩，撞你腿上那个，你还记得吗？”

“嗯。”季朗点了点头，依旧不明所以。

“如果是以前，应该没有小孩敢靠近你吧。但是今天那个小孩不但直接撞在你腿上，甚至还和你道歉了。”撞到人道歉，这是一个非常有家教有礼貌的小孩，但如果他撞到的人是季朗便就不同了。季朗身上的梦魇之力，就是成年人看见都会下意识的心悸，更何况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他的正常反应应该是在和季朗对视的一瞬间，就吓哭才对。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有礼貌的和季朗道歉。

“还有，我们今天在商场人最多的集市里逛了好几个小时，遇见了那么多的人，但是并没有人因为看见你而露出害怕或者恐惧的神色。反而有好几个漂亮小姐姐不停的回头看你。”这也是巫渺渺刚才说会有人和她抢人的原因，之前在集市里逛的时候，她都暗戳戳的瞪走了好几个打算过来搭讪相公的漂亮小姐姐。

最过分的是当季朗走到一边去付账的时候，有一个女的居然直接冲到她面前，说：“同学，你哥哥好帅啊。”

气的巫渺渺大喊：“他已经有媳妇了。”

然后那女的一脸失落：“好羡慕你嫂嫂啊。”

巫渺渺气的肚子疼，却把当时摊位上的小鱼干大叔乐的够呛。

“是，是吗？我没注意。”季朗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脸上努力保持着镇静。

“相公，你好像已经可以控制你外散的梦魇之力了。”巫渺渺没有发现季朗的异常，继续道。

“是吗？可我身上的梦魇之力还在啊。”

“虽然还在，但是柔和了很多。你现在身上虽然也萦绕着梦魇之力，但是这股力量却比以前内敛了许多，对周围人的影响也小了很多，所以普通人就感觉不到那种压抑阴沉的气息了，自然也就不会怕你。”巫渺渺道，“现在的你走在路上，肯定不会再被警察查身份证了。”

“可能是我今天心情好，所以梦魇之力就柔和了许多吧。”季朗从容道。

“那我希望相公天天心情都这么好。”巫渺渺听了，立刻道。

季朗知道自己这算是蒙混过去了，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动声色的开玩笑道：“你刚才不是说怕有人来抢我吗？要不，我还是和从前一样，生人勿近？”

“我看谁敢？”巫渺渺叉腰怒吼。

季朗笑了笑，安抚了两句，关于自己身上梦魇之力的变化，巫渺渺没有再问，算是就这么被岔了开去。

季朗并不是不相信巫渺渺，只是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就像她会担心鬼公子变成鬼将一样，巫渺渺更担心他的梦魇之力会失控。虽然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梦魇之力也确实增强了，离着玄门中人担心的失控又近了一步。但是在那一天真正来临之前，他只希望巫渺渺可以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和自己生活在一起。

哪怕巫渺渺的内心是有着担忧的，他也不希望这种担忧会增强，就让她以为，自己身上的这种变化，真的是因为心情愉悦吧。他也希望自己能如今日一般的愉悦着，为此他会想尽办法控制自己的力量。

很快，车子到了超市，两人进去买了晚饭要吃的菜，期间巫渺渺甚至还买了一瓶酒，被季朗看见之后放了回去，说家里有更好的。

回到家，季朗在厨房做菜，巫渺渺则殷勤的布置着餐桌，等季朗做完菜端出来的时候，看见满屋子的香薰蜡烛，就是一怔。

“你这什么时候买的？”季朗疑惑道。

“我们学校外面的步行街。”为了今晚，她可是预谋很久了呢，“喜欢吗？”

季朗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表示喜欢呗，女孩子嘛，大概都喜欢这些看起来浪漫的东西，虽然满屋子香薰的味道有些熏人。

“你把剩下的两个菜端出来，我去拿酒。”季朗还记得巫渺渺想喝酒的事情，转身去了酒柜，拿了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过来。

酒菜上桌，灯光关闭，只余下蜡烛的微光，季朗第一次觉得自己家有些陌生，这场景，再加上点鲜花气球，感觉都可以求婚用了。

下午逛街的时候，两人都吃了个半饱，所以这顿晚饭，两人吃的不多，却喝了不少的酒。季朗还好，他以前为了助眠，每晚都会喝上一些，所以酒量渐渐的就有了。而巫渺渺则不同，两口下去，脸颊就红了。

季朗见状本来想不让她喝的，但是巫渺渺脸颊泛红，眼神清亮的样子实在可爱，他想着反正是在自己家，喝醉了也没关系，便没有阻止。

“我……我要去洗澡。”忽然间，巫渺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道。

季朗知道巫渺渺有些醉了，想着她大约是想洗澡睡觉，便没有阻止，只是道：“我去帮你拿睡衣。”

“不，不用，我自己拿。”巫渺渺一下激动起来，在季朗进入她房间之前，自己先跑了进去。然后很快，就抱着睡衣出来了。

季朗见她动作如此敏捷，感觉只是微醺，人还清醒着，便放心了一些：“喝酒了不要洗太久，头发就别洗了，快点出来。”

“嗯，我快点出来。”巫渺渺听话的点头。

“真乖。”季朗笑着揉了揉巫渺渺的发顶，转身去收拾餐桌了。

巫渺渺果然听话，说快点出来，果真就快点出来了，等季朗收拾好厨房，巫渺渺就已经把自己洗好了，正坐在客厅里收蜡烛。

“怎么不去睡觉？”季朗问道。

“你去洗澡，洗完了就睡。”巫渺渺语带双关的道。

季朗也没察觉到不对，不放心道：“蜡烛你别管了，等我洗完澡来收拾，你去睡觉。”

“你去洗澡，我来收。”巫渺渺坚持道。

“那你先把火灭了，小心烫着。”季朗交代了一声，回房间拿了睡衣去浴室了，不一会儿浴室便传来了水声。

水声响起的那一刻，巫渺渺醉醺醺的姿态陡然一精神，抱着已经被她收集到一处的蜡烛就往季朗的房间跑，然后在阳台，桌案，墙角一一摆好。做完这一切后，她又飞快的冲回了自己房间，把自己刚才趁着季朗做晚饭时准备的气球鲜花都搬了过来。这也是她刚才急着阻止季朗进她房间的原因。

气球好办，只要往地上一扔就行，至于玫瑰花瓣巫渺渺本来想摆一个心形出来的，但是摆了一半的时候，浴室的水声陡然停了，巫渺渺一急，直接整个一洒，全都洒在了床上，然后身形一闪，关了灯，躲在了房间门后，仓促的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布置的成果。

这边，季朗洗好澡，出来一看，客厅里已经不见巫渺渺的身影，次卧的房门也已经关上了，他自然的就以为巫渺渺是收拾好蜡烛回屋睡了。笑了笑，季朗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去关了客厅的灯，然后便推门回了卧室。

卧室门一开，里面昏暗中透露的柔和烛光，便让季朗愣住了。

渺渺怎么把蜡烛放自己房间了，他正要抬手去开房间灯的时候，一股冲力忽然从身后传来，他被撞的往前走了好几步才止住，同时脚下不知道踩到了